一折春暄

真的，我觉得黎簇在盲塚里踹门的那一脚顺带把我踹进了邪簇邪这个坑。

他真的叫人骄傲又心疼。

“命这种东西，你去问个为什么，不觉得太矫情了吗？”

黎簇冷不丁想起吴邪对他说过的这话，不由嗤笑。笑他自己当时是个傻逼，太过轻易地被吴邪的话影响。

当时他不懂，现在想来是没什么好问的，吴邪前二十多年的命运是家族决定的，而他那一段命运是吴邪一手织造的。

吴邪说过他命不好，遇上自己是一个转折。

确实，如果不是吴邪，他不会被拉入局中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，但也永远没法接触到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，那么在他父亲消失后，他一点线索也得不到，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行啊，那段命他认了，他成为吴邪手中最隐秘而致命的一柄利刃，直直插入了敌人的心脏，逆转了持续千年的命数。

黎簇曾经以为自己是除了吴邪外那个知晓一切的人，然而不是。

所有人都在吴邪亲手打造的迷宫里，朝着自以为正确的方向前进，而吴邪站在迷宫外的高处一言不发，看着他们一群傻逼斗得热闹。

黎簇走出迷宫的时候，一身的伤，见了吴邪就想说话。

没等他开口，吴邪走过来捏他后颈，把他捏晕了：“辛苦了，好好休息。”

黎簇再醒过来，吴邪在他床头坐着，见他醒转，把烟给掐了：“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，很抱歉，关于你父亲我不能说。”

黎簇直直看着吴邪，想从那双比死水还沉的眼里看出点别的。他是想知道这个，可他原本还有很多别的话想说。

他想问自己有没有帮到吴邪，想问吴邪这些日子好不好，想和吴邪谈点别的。都说一个人的眼神温柔的时候可以溺死人，原来是真的，黎簇想道，他觉得自己也快窒息在吴邪波澜不惊的眼中了。

他一身反骨，天生学不来卖乖，在风沙尘砾中把自己拉扯成外人眼中的不像样。吴邪把他带出浑浑噩噩的学生时代，交付他信任，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价值，于是他第一次生出了种舍我其谁的英雄主义，怀揣一腔热血与孤勇，与命运来了场豪赌。

万幸，他赌赢了。

快乐果然都是短暂的，黎簇知道，这一切都到此为止了。

吴邪，吴邪，黎簇在心里一遍遍默念。

直到吴邪走出房间他也没再说一句话。

“来自过来人的忠告，”吴邪吐出了一口烟，神情看不真切，“别再追究下去了。”

“你没资格让我出局，吴邪。”黎簇笑得轻蔑，没再看吴邪一眼，从他身边走了过去，“不帮我可以，别挡道。”

自那之后，他和吴邪再没见过面。再后来，黎簇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小沧浪的青眼，在四九城内混得风生水起。他忙着丰满自己的羽翼，忙着管小沧浪的事，忙着追寻他父亲的线索。他生性多疑，做事从不假手他人，各路事情压得他几乎都快忘了吴邪这号人物。

这当然是自欺欺人，怎么可能忘得了。

吴邪是他心上一道无法长好的口子，一边是新肉在自行生长，一边是烂肉被自己剜去，既痒又痛，永远无法愈合，永远血肉模糊。永远牵连着他最脆弱的神经，一扯动就让他痛不欲生。

有时候夜深了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也会想，为什么不干脆忘了吴邪。忘了自己那一年的所有经历，他就只是现在人人敬畏的黎爷。

可第二天起来，他照样先在脑内将吴邪扒皮抽筋，千刀万剐。

黎簇接过手下递来的照片，上面是个推着推车卖煎饼果子的人，已经盯着他这医馆好多天了。

他顺手拿了颗新鲜冬枣放嘴里，思索几秒后确定了这人他并不认识，既不是他的熟人，也不是小沧浪的。

黎簇把照片扔一边桌子上，嘴里后知后觉地尝出一点甜味，他对手下说：“人先别管。去查一下。”

下午，更多的照片摆在了他面前。

他拿起来一看，照片上那个卖煎饼的走进了一处四合院。

好巧不巧，这院子他眼熟的很。

那是黑瞎子的院子。

他没和吴邪闹掰之前，跟着进去过。

黑瞎子最近私底下在收药方和药，这他知道，他有黑瞎子要的东西，他也知道。但是，这些和他都没关系。他不给的东西，谁也别想拿到手。

吴邪身边那圈人一个赛一个的人精，照片上的人怎么想都不是他们那一路人。

黎簇觉得没必要再分析了，没猜错的话，再有几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了。

只是他没想到，那人会是吴邪。

这次的照片上是个新画的符号，黎簇一眼就看出来是吴邪的手笔，意思是见一面。

他不在福建养老，跑来这干吗？

黎簇招来手下：“吴邪在哪？”

黎簇一脚踹开门，闻着味就皱起了眉，冬天室内关着窗户开着暖气，本就够闷的了，也不知道吴邪坐里面抽了多久的烟。

索性也就不管身后的门了，他甩下那一沓照片，径自往沙发上一靠，任凭冷风灌进来消散浓重的烟味。

黎簇看着吴邪脸上的无奈和忍耐，总算觉得有一丝痛快了。

结局是又一次的不欢而散。

第二天早上，黎簇一走出房门，手下就告诉他有人找。

黎簇走进正厅的时候，吴邪正抿了口茶，悠闲得不像个有求于人的样子。

“你这是要告诉我了？”黎簇从吴邪面前经过，在惯常坐的椅子上坐下。

“是啊。”吴邪似是叹了口气，想去摸烟，一伸手，发现口袋已经空了。

他一转头，自己那包烟正被挑在黎簇的刀尖上。

“找烟啊？”黎簇嘴角一勾，手腕一抖，那包烟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被抛进了最近的垃圾桶，“麻烦你记住，我这里禁烟。”

吴邪一时间没说话，黎簇一定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，那是好久未见的，专属于少年的刻薄与狡黠。

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认知到，他到底对这个年轻人做了些什么。

不知道胖子他们当初又是用什么的心情看自己的。

吴邪面上没流露任何情绪，他开始说关于黎一鸣的一切。

黎簇很安静地听着，偶尔在纸上写一两笔，于是吴邪也就停下来喝口茶，等上一等。

“我说完了。”吴邪放下茶杯，就往外走去。

黎簇总算不管不顾了一回，他立刻起身，冲上去抱住了吴邪。

力道之大，两个人差点一起摔倒在地。

“吴邪，”黎簇声音活像沙漠里渴水的旅人，哑得不行，“我喜欢你。”

后续戳这 南墙 · 下

dbq，毁下气氛。

黎簇：每天起床第一句，先把吴邪扒个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每次回想沙海里，都要说句mmp。